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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地今書

难圆的“知青梦”

2022 年 2 月 21 日 by superjidai

 

·肖熊·

 

                            禁令下达

 

    根据大陆中央电视台的节目预告,四月上旬大陆各地的“电视报”都在节目表上刊登了将上演一部题为“中国知青部落”的系列电视剧,但是到了预告的播放日期,观众却空等一场。失望与不满的电话、电报、信件潮水般地涌向中央电视台。

    中央电视台也是有口难言,这个决定出自“上级”一个突然的通知——“暂缓播放”,熟悉大陆官场用语的人都知道,所谓“暂缓”其实也就等于禁止。要是一个一般的节目,观众可能也不会这么“叫真”,但禁演这部电视剧所引起的反响“上级”没想到,最后不得不采取了一个息事宁人的办法——把节目安排在每天后半夜播放,连续一个星期播完。一般来讲,对每天早早就要起床挤车上班的大陆人,再好的精神也难坚持,所以名义上是播了,观众却减掉大半,不能不说是“上级”够阴损的一招。

    紧接着,大陆的新闻出版署又在四月中旬下达了另一个禁令——停止发行一本名为“中国知青梦”的新书,已经印出的八万册全部封存。同时,新闻出版署通知各出版社:知青题材的作品不宜大量出版,要求重新审查选题,凡正在组稿和印制,以及尚未发行的知青题材作品一律停止。

 

                         “知青”情结

 

    “知青”这个大陆词汇特指“文化大革命”前后从城市到农村“上山下乡”的学生群体——所谓的“知识青年”。那是个持续十几年的运动,一共有一千八百万到两千万城市学生或自愿或强迫地被取消城市户口,分配到边疆和农村去劳动,波及当时大陆几乎每一个人、每一个角落。那个运动虽然自始至终披着意识形态的外衣,深层原因实际是出于就业、人口和经济的困境。“文革”之后,随着意识形态的混乱,早就不得人心的知青运动也就随之土崩瓦解,掀起一个不可阻挡的知青“返城”的大潮。“中国知青梦”一书所记载的就是一九七九年云南知青为争取返回自己家乡城市,以生命为代价与当局所做的斗争。当时全国各地的知青一走而空,知青运动顷刻荡然无存,至今连痕迹也几乎无处可寻。

    然而那毕竟是两千万人的青春,是上亿与他们血肉相连的父老兄妹的记忆,在这一代人心中,知青年代是不会被磨灭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有更多的回味、反省与怀念,知青题材的作品因此畅销不衰。而且出现了一种令当局担心的编辑—写作—发行联合体,即由当年的知青自发串联成立编辑部,向当年的知青“战友”约稿,做成书后又有相当一部分在知青圈内发行。例如当年下到内蒙古的知青编写的牎恫菰羰韭紶》牐瑺“东北建设兵团”知青编写的《北大荒风云录》,四川知青编写的《知青档案》和《青春无悔》等等。由这些书的编写、出版过程而延伸或派生,当年的知青们还搞了不少其他活动。“东北建设兵团”的知青曾在北京举办了一个名为“魂系黑土地”的大型展览,印制了长达数百页的“战友名录”;知青联谊会到处举办;有的饭馆专为招徕知青聚会而办,取名为“老三届饭庄”、“老插饭馆”……当年的知青如今都已在不惑之年,分散在各个阶层、各个行业,其中有不少社会名流,也不乏官至高位的当权者,企业家、老板就更多,这个年龄段的人正是最有实权的社会中坚,加上当年受过生活的磨练和政治动荡的洗礼,其能量更是新一代年轻人所难比。最重要的是,无论他们的地位牎⒅耙禒、地域有什么区别,共同的知青经历却始终使他们具有一种认同感,当局最担心的也正在这里,他们是一个知青亚社会,很容易发展成不在当局控制下的有组织力量,而且是把持着相当资源的、有不可忽视之能量的势力。

 

                         新政府  怕起火

 

    最近,知青题材的作品正在形成一个方兴未艾的新热潮。以电视剧为例,广州电视台、沈阳电视台、四川电视台都在制作以知青为内容的系列剧,还有其他电视台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上一次热潮是在八十年代初,知青运动刚刚结束,人们的关注不难理解,为何十年之后的今天又重新回首?有人认为,这同与改革相伴随的大陆社会矛盾日益尖锐有关,从生老病死全由国家包办的社会主义转向个人顾个人的市场,社会保障体系又没有建立,大陆人普遍失去了安全感。某种意义上说,今天的所有人都被置于当年知青的境地,只能靠自己奋斗,去迎接未知而坎坷的未来;另一方面,面对如今这个日益崇尚物质的社会,不满的情绪也容易变成对理想主义的怀念。

    对当局而言,在这个矛盾激化时期,保持稳定的关键在于避免形成体制外的有组织力量,亦要避免出现能被人们认同、因而可能不约而同聚于其下的旗帜。知青恰恰可能成为这样一面旗帜,而且有条件形成组织力量,当局格外地加以防范,由此来看也就不难理解。据说当前各地发生的闹事,有不少就是当年的知青所为,如果再让以煽情为主、表现抗上闹事内容的知青作品火上加油,起到号召串联的作用,那就肯定犯了当局的忌讳。

    有一位熟人向新闻出版署负责选题审查的司长询问,为何禁止知青题材时,司长苦笑着回答了一句:“新政府,怕起火。”  ▲

             

分類: 王力雄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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