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龚慧 ·
最近大陆国务院劳动部公布了限定最低工资的条例,即各地最低工资不得低于当地平均工资的一半。这个举动反映出中共当局对近几年大陆工人不满情绪急剧高涨的关注。
据中共中央办公厅和国务院办公厅信访局统计,1993年1—5月接待职工集体上访牭呐腿耸直鸨992年同期上升 31% 和 29.8%牐涣矶0个省牎⒆灾螎
区、直辖市企业的不完全统计,1993年第二季度发生的罢工、集体怠工、集会、静坐等事件比92年同期上升83.9% 。
改革使大陆不同社会阶层的经济差距迅速拉开,城市中最大的贫困集团是以工资为生的职工阶层牎V谢芄せ992年的一项调查表明,大陆有700多万名职工的实际生活水平处于贫困状态,加上其赡养的人口,总数有2000万以上;同时,工人从原来被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所奉为的“领导阶级”一落千丈,落入最低层的社会地位,更是雪上加霜,使他们感到双重的失衡。
改革摧毁原来的全民福利体系,把工人投入失去安全感的市场竞争和利润压榨之下,而劳工权利又常常被置于不顾。广东最近对10个城市的20家外资企业所做调查牐1%的职工每周工作超过6天,34.7%的职工说他们常常被强制加班,五分之一的人得不到加班费牐徽庀畹鞑榈母涸鹑吮硎荆0%的外资企业存在着忽视工人权利的问题。乡镇企业的问题甚至更多。
伤害工人的事故大幅度增加。国务院劳动部公布的资料表明,去年1—8月,约11,600名工人死于事故,比92年同期上升112.9%,仅火灾就发生28,200起,共烧死1480人,伤51,340人,去年底造成死亡81人和61人的深圳、福州两家合资企业的火灾还不包括在内。许多企业(尤其是乡镇企业、三资企业和个人承包的企业)为了提高利润,不管工人死活,把安全标准降到最低。地方政府为了吸引投资,也往往睁一眼闭一眼,甚至完全倒向资方,助纣为虐。职工与管理者的摩擦不断加剧,成为导致恶性和突发事件的基本原因。
中共当局并非不想解决这些问题牐獠坏退潜臧竦纳缁嶂饕逍蜗笥蟹謲
歧,而且极大地威胁社会稳定。然而之所以一直缺乏成效,关键在于中共把解决的办法禁锢在一个自上而下的框架里——即一切都要由法律和政府来解决,而不肯给予工人自己捍卫自身利益的权利。大陆的工会组织几十年一直是被中共当局严格控制的牎坝霉せ釥”,由党委领导,在企业里扮演完全无足轻重的附庸角色,除了组织文艺活动或搞点福利以外,什么作用也不起。世界各国工会的主要作用——劳资谈判,对大陆工会可以说是闻所未闻,想都不敢想。而工人斗争的主要武器——罢工的权利,曾经纯做摆设地写在大陆宪法里,邓小平一经重新上台,也立刻将其在宪法中取消。如今罢工成了罪大恶极的犯法行为,非铤而走险无人敢为。
改革之前,工人与企业管理者同属国家雇佣,都拿固定工资,工人被称为企业主人,二者之间根本性的利益分歧不是非常突出。今天大陆企业的私有成分大大增加,国有企业又开始推行资本主义管理,已经广泛地形成了名副其实的劳资关系,加上意识形态的制约失效,劳资矛盾或对抗的出现不但是正常的,而且还将不断发展扩大,日益深刻地影响整个社会。这时再仅由政府自上而下地调节、处理劳资关系,担负保护工人权利的全部职责,肯定已是无法胜任的。
一是因为现在的企业不似过去那样简单划一,以同样简单划一的命令就可适用全国。再完善的法律,其覆盖面也会有限,可钻的空子很多,只要各企业的资方稍做周旋,政府就防不胜防,法律也就破绽百出;
二是政府的精力有限,以一己之身对付千千万万个企业,不可能进行有效的日常监督,防患于未然,只能在矛盾激化以后进行救火;
三是多数工人既不懂得法律条文,也不善与官僚或司法机器打交道,与资方对阵,无组织的工人在各方面都只能处于绝对劣势;
四是政府很难做到真正公允,别说政府本身就是最大的企业主,对国有企业的劳资纠纷无法客观,即使对私有企业,许多地方政府也与其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更别说权力与金钱的天然亲和力在其中所起的作用。
真正做到保护工人权利——从而也是保证社会稳定——只能依靠工人自己,即建犃⒍懒⒆灾鞯墓せ嶙橹癄。资方损害工人利益的行为可以蒙骗政府或监察机关,却不可能蒙骗身受其害的工人自己。工会集中工人个人的资源,积少成多,能形成与资方对等的统一力量牐刑概杏胩旨刍辜鄣氖屏,并且能时刻制约资方,毫不松懈。相比之下,效果将会远超过仅由政府自上而下的单方制约。
然而中共当局却绝对不会允许自由工会的出现。这是一条死线,一到这就会暴露出中共本质上并非自我宣称的那样“捍卫劳动阶级利益”,而仅仅是自古一脉相传的专制统治集团。中共惧怕独立自主的工会演变成动摇自己政治基础的反对派力量。为了防止在中国出现波兰的团结工会,工人阶级的权利受到损害便成为次要问题了。
然而这其实是一个两难:允许成立独立工会,必然会引发风起云涌的劳资纠纷牐排芎M馔蹲收郀,阻碍改革深化与市场化进程,给当局增添没完没了的麻烦。更重要的是自由工会一旦发展成有组织的政治反对派,就不但对中共的权力巩固、同时也对大陆的社会稳定必然造成威胁;然而不允许工人以合法的组织形式为自身争取利益,以秩序与理性的方式表达要求,劳资关系就一定被倾斜,工人的不满无从释放,积累下去,最终就会以非理性的闹事形式爆发,波及面达到一定程度,对社会一样造成难以承受的冲击和震荡。
93年大陆农民的大规模闹事已是此起彼伏,不可开交。随着改革深化,大陆工人正全面感受到痛苦的代价,如果工人再参加到闹事行列,以其天然组织性和能量,加上所处的中心(城市)地位,对社会稳定造成的破坏,无疑将是更加严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