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2月
在中国,要问一般汉人对少数民族有什么印象,回答大概就是“唱歌跳舞”。政权把少数民族当花瓶,用他们的多彩服装点缀会场,让他们唱歌跳舞粉饰太平;市场则把少数民族当调料,在从南到北的餐厅给进餐者唱歌跳舞,往台下扔荷包,或者站在游客身边做照相道具。
我在国外大商场看到过颇有象征意味的一景:玻璃大厅中有个二层楼高的礼品篮,盛满华丽的商品模型。上方有一支印第安人乐队身穿传统服装,头插羽毛,光脚踝上的金属套环随着舞蹈作响,对着礼品篮演唱,周围则拥挤着购物的人流。这是一种典型写照——民族文化只是为主流文化伴唱的角色。
但是,新一代藏人正在改变这种形象。拉萨有一支藏族青年组成的“天杵”摇滚乐队,他们对目前流行的藏族歌曲表示厌恶,那些歌里全是蓝天、白云、扎西德勒、香巴拉并不遥远……因为没有别的歌唱,连西藏监狱的犯人唱的都是“让我们欢聚在一起”、“希望还有这样的好时光”。“天杵”拒绝唯美、自恋和美化现实,拒绝把西藏描绘成净土,他们在舞台上对观众高喊:要看草原就来吧,我们的草原已经沙化了!他们的歌曲批判麻木的同胞:“人云亦云,随波逐流,你把脑袋交给了谁?你没看见那么多人需要你的帮助吗?你没看见这世界需要你做点什么吗?”他们的歌讽刺人的欲望:“五官被金钱蒙蔽,看不见人应拥有的宽容,看不见应有的爱……”,“美丽的仁增旺姆,我情不自禁的爱上你,可你爱的是珠宝和玛瑙,囊中羞涩的我该怎么办?”他们还模拟藏羚羊这样指控:“蓝天下可爱的生物们蓬勃生息,可是一个叫‘人类’的动物来了,他在残杀那些可怜的生命,贪婪的双手给这个世界带来了血腥!”
“天杵”的歌手们并不期望自己能改变世界,但知道喜欢他们歌曲的孩子回家反对父母做兽皮衣服,他们会感到欣慰。他们这样说,让乐队凝聚在一起的是对佛的共同信仰,对佛的体现是慈悲,哪怕有一个人因为他们的歌多一些慈悲之心,他们也会满意。
在我来看,“天杵”的出现还有一重意义,就是体现了藏民族觉醒的自主意识,不当花瓶,而是要独立地思考、批判和反省。只有具备自主的民族,才会是有生命力的民族。